409. 从箱根到京都名古屋

2009-03-30 07:37:58

上周到了日本。飞机上,带了本读了两个月还没读完,老是被别的书给插队的the Conquest。书说的是Cortez在400年前征服墨西哥的故事。他的故事就不在这儿多说了。一个30出头在古巴岛上默默无闻小村长级别的Cortez,因缘际会,3年之间,率领着千把号人马,征服了一个帝国。这过程中,他全方位地从个人武力到军事到政治,发现了自己的潜力。他的运气也非常好。书中提到有近10回不同战役中,Cortez被印第安人在战场上打倒,负伤倒地,几乎就要被俘虏。而被印第安人俘虏的结果,只有一个:被推上金字塔当作祭祀众神的牺牲品。

有意思的是,那年代的印第安人,就几乎带有存在主义者的意思了。书中写到,印第安诗人Nezahualcoyotl的诗:

I Nezahualcoyotl, I ask you:
Is it true we have roots in the earth?
Surely we are not forever here?
Only for a time are we here!
Though you are carved in jade you will break
Though you are made of gold you will crack
Though you are a quetzal feather you will wither
Only for a time are we here.

书读到这儿,忽然想到的就是,这首诗的意味,可以直接被用在日本。几乎在同一时候,丰臣秀吉弥留之间,在大阪城谱下的辞世诗:

随露珠凋零
随露珠消逝
此即吾身
大阪的往事
宛如梦中之梦

东京。Sam和我坐在列车里,看出东京湾周边这无数的高楼,几乎每一座都结构匀称,总有它精巧的地方。尤其难得的是,每座楼的楼面,无论是玻璃还是青砖,都干净得像是在个干洗店刚出来似的。Sam说,“这城市看上去就不像是真的。” 也许总觉得生命如露珠一般的日本人,所以造出的是一切精致整洁的日本,而觉得生命轮回不休下辈子再说的印度人,造出的就是乱哄哄漫不经心的印度。全看你个人的喜好。

在这个看上去不像是真的城市里待了几天,我们都觉得我们应该去个看上去像是真的地方待一天。

箱根。

泡泡温泉,把这副骨头放在一个40多度的暖汤里浸上几十分钟,应该能够有效地让自己觉得,这身体有些时候感觉还是真的。箱根还不错。树,溪流,坐在温泉里,身后是绿树的山,水汽袅绕,头顶浇着一股竹筒里流下的泉水。虽然离天人合一的境界还挺远,至少比桑拿房里待着看出去的风景要强出不少。

从箱根到了名古屋,从名古屋到了京都。

京都去了几回了,不过总还有没去过的好去处。这回去的是伏见稻荷神社。背着个大相机和两个镜头,在无数祈福的红木拱门里,山路上,走了两个多小时。累得实在够呛,自从去年登了乞力马扎罗后,一年没走过这么多的山路。祈福的红木都是各地的善男信女们捐的。仔细看了下,所有的红木门都是在过去的20年间里捐的。也许是每个红门只能存在20年?就像是从经济学来说,一年穿一双鞋和一年穿10双鞋所导致的GDP产生价值不同。对于神社来说,这些祈福也需要定期更新,要不然神社靠什么稳定地获得收入?

走累了,叫了辆出租车,到了京都的河边。找了个小酒馆。要了瓶清酒,几碟小菜。天色还早,只有我一个人。在榻榻米上坐着,端着个酒杯,望出去,窗前樱花树上,将开未开的樱花。

回到名古屋,有一场舞蹈演出。

灯光暗去,日本的观众和国内的观众不同,转眼间鸦雀无声。灯光再起,舞台上的舞者一对对鱼贯而出,一一表演后,观众必然给予无论是因为礼貌还是真正欣赏的掌声。第二场,音乐响起,是一对舞者,柴可夫斯基睡美人的音乐声中,那是一对漂亮的舞者,动作之间,和音乐配合得浑然一体,仿佛他们的身体就要融入音乐一般。

这对舞者退场。灯光再暗,再亮起,还是柴可夫斯基,天鹅湖。一对新的舞者。台上的白色天鹅,她手臂如在水中滑过,动作初起的那一瞬间,她仿佛是和这音乐融为一体,却仿佛她轻柔地就是一个音符,若即若离地在这音乐的背景中穿插, 仿佛是一只蝴蝶在一匹宛如空气般稀薄的美丽丝绣间轻巧来去。

Yeats曾经写过一出短剧,基于日本的能剧,”At the Hawk’s Well.” 最后的几句对白。作为勇敢战斗的奖励,Cuchulain看到了他死后的灵魂,是一只鸟的形象:

The shape that I shall take when I am dead
My soul’s first shape, a soft feathery shape,
And is not that a strange shape for the soul
Of a great fighting man?

Yeats笔下的,毕竟还是凯尔特人武士的形象。他居然还看到了他的灵魂,看到了来生。而印第安的和东方的武士们,看到的都是如露珠般的生命。

这世界舞台上,无数人都看过了这剧目,就像是无限供应的口香糖,一人一块,每个人都要再嚼一次,每个人还是嚼出了自己才知道的滋味:

无论是哪里的勇士,无论什么样的音乐或者舞蹈,无论是将开的樱花还是台上那让人呼吸中止的天鹅,在那光芒闪烁的一瞬间,死亡就像是舞台上的背景,因为黑暗,更显出这一瞬间火光的如此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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箱根到名古屋的火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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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见稻荷神社,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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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边酒馆,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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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边老店

408. 阳朔,回上海

410. 大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