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1. 关于未知

2006-10-27 06:36:19

颇有一阵子没有写过Blog,忽然有一些生疏。

每天都有很多需要处理需要做决定的事儿,见很多人,说很多话,读很多字。偶尔停下来,从窗户看出去,上海的天开始有些凉了,虽然树叶还是绿的。在土豆窝的阁楼平台上坐着,6点以后,天已经黑了。面前高架路上,来往的车辆堵着,车灯亮着。

土豆墙上的大涂鸦的墙上,装了个吊灯,正照在涂鸦上。远远地从高架路上看过来的开车的人,有多少人会好奇tudou.com到底做的是什么?

办公室里,累了的时候,就翻开罗素的西方哲学史读读。手上拿的版本,标题是The History of Western Philosophy,而这本书在刚出版的时候,标题却是谦逊许多的A History of Western Philosophy。把这本书的标题叫作A History时候的罗素,应该没有太大的把握这书几十年后会成为西方哲学史的里程碑式的百科全书。

哲学。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居然会拿着这么厚的本哲学书,有时间了就翻翻,当作娱乐。哲学?有些问题,现代人出现以来的几万年间,有多少人问过?这些问题,从来不会有答案。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但是,即使没有答案,有些时候,问这些问题,让我们感觉到自己是人,感觉到时间的消逝。

各个不同的哲学学派,都在找着对生命意义的解释和这周遭的宇宙万物。是象苏格拉底那样相信灵魂不朽?还是相信一切万物都由原子组成,是一切万物之源?相信Stoic学派的,认为一切万物围绕德行。所以,你可以面对财富和权贵而没有低腰的必要。但是,如果你看到一个德行极高的人,却没有什么好下场,那你还如何相信德行?还是另找一个解释?佛也好,基督也好,说,有一个来生,在那里,现世的所有作为都在来生,这个一切完美的来生里得到?来生的世界,真是极聪明的一个概念。反正,没有人看到过来生,因此在这个完美的来生,一切都可以是最完美的,因为神控制着来生的世界,而神似乎对这个地球上的今生没有兴趣。虽然,矛盾地很,既然一切都由这无所不能的神而来,为什么他要造一个来生而不干脆在今生就让一切都完美?

这样的问题,所幸,很少人问了,因为这过去的几个世纪里,科学和普及的教育已经让绝大多数人看到了许多半是宗教半是哲学的想法的错误。

哲学?也不过就是一个人,一个好奇喜欢问问题的很聪明的人,他对宇宙和生命意义的一个解释。在几千年前,问问题的人,看着头顶的日月星辰和周遭的生老病死,就像今天的人一样,一样地需要思考这些问题。只不过,科学发展到今天,大的宏观哲学,再难去臆想了。我们已经知道了日月星辰的原理,知道我们所看到的宇宙,是如何一个形态。知道恒星,星系,银河,星团,和宇宙。

当然,我们还是不知道宇宙之外是如何的一个形态。我也不知道,这个三维的世界,也许只是一个更多维的世界里的一个倒影。也许,我们,人类,这个有意识的生物,也许恰好只是这倒影中的又一个细微的倒影。幸或是不幸,这个细微的倒影学会了问问题,有了自我的意识。也许这个宇宙之外是有那么一个意识,创造了一切。也许完全没有那么一个意识,一切只是偶然。也许象这样的宇宙已经发生了千万亿次乃至更多,而只是恰好这一次正好有了这么会发问的生物在这一次中出现。

你知道我没有答案。就像古往今来的许多人一样,所有的所谓哲学家们,都只是一个人或者一些人心中的对这个宇宙后面的存在的意义的探究。我也只能猜想。只是今天我能够猜想到的。如果一切都没有意义,一切都只是偶然。我该如何是好?

在我10岁的时候,看了十万个为什么,我会问自己,如果太阳有一天死亡,爆发之后,吞没了地球,然后一切消失,然后所有我存在这个世界上的一切意义都消失了,然后银河消失,然后宇宙消失,然后一切都了无痕迹,我,我这个人,有什么存在的意义?这个问题会让我每次在想到的时候,都从床上惊起。

那时候,因为父母工作的关系,我们的家,就在医院的太平间旁。夜里的时候,似乎总是最多人过世的时候。我的房间,窗口正对着去太平间的路。每个夜里,总有哭声在窗外响起,伴着尸车的车轮声。如果恰好在那个时候,我从床上惊起,不由自主地会在床上枯坐几分钟,恐惧异常。然后,10岁的我,会努力控制住这个压倒一切的恐惧,不告诉包括我的父母在内的任何人我想到了什么,躺下,控制住,压抑住恐惧,继续睡去。似乎我也都能睡去。

在那个时候,我告诉自己,如果有一天我要死了,千万不要让我在梦中死去。让我睁着眼睛离去,至少我还知道我来过也知道自己怎么消失的。

我的父亲,管过的病房,是我们那个省最好的医院的高级干部病房。有过许多的病人,他们都曾经戎马一生。我听过他说过的不少故事。印象最深的,是他在餐桌上,摇着头,对着15岁的我说,“他们都这么怕死。”

我想我知道为什么。

13年前,纽约,每天我都在刻苦打工,每天都在往返学校的路上花费7个小时,每天都想着拼命把该读的书尽快读完,尽快开始工作。我的老犹太教授每周都会让我到他的格林威治村的住所,让他的妻子给我做一顿饭,然后带着我去到处闲逛,指给我看在那个小小的街区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有一次,在格林威治村仅存的一条石板路上走过,我问他,“生命的意义何在?”

他哈哈地笑了笑,说,“We have all asked this before。”

我知道,他说的是,“我们都问过了。。。不过我们都没有答案。”

哲学家们都试过,他们中的有些人也许找到了让自己觉得满意的答案。至少,说服了自己。佛说服了自己这是个须弥世界。基督说服自己有一个上帝之城。苏格拉底说服自己灵魂不灭。

去过了也住过了不少地方。从纽约到巴黎到上海,从开罗到蒲甘到伊斯坦布尔,生命的意义何在?也许我已经有了些模糊的答案,是我的答案,我给我自己的答案。有一天,希望在我死前,我会给我找到一个清晰满意的回答。而我会为此无比快乐。

也许都是为了in pursuit of happieness,也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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